中国有一句古话叫作:无用之用,方为大用。我觉得这句话特别好地概括了科幻小说在我心目中的作用——它是当今最重要的一个文类。
尤瓦尔?赫拉利在接受《连线》杂志的一个采访时说了这番话:“科幻小说帮助大众形塑了对于人工智能、生物科技等等新事物的理解。这些技术会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内彻底地改变我们的生活以及社会。”
回到科幻小说诞生之初,1818年。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,工业革命、机器大生产让许多产业工人下岗,同时生物学、电磁学也取得了突破进展,欧洲大陆黑死病肆虐成灾。
一群来自英国的文艺青年跑到了日内瓦去避难,无聊之余他们就以轮流讲鬼故事的方式来打发时间。其中有一位当时年仅20岁的少女玛丽?雪莱,她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:一个科学家利用生物解剖学以及电力学的知识,制造出一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生命,这个造物反过来又摧毁了它的创造者。
这个故事就叫《弗兰肯斯坦》,它被认为是现代科幻小说的源头。它的起点非常高,因为它探讨的这些议题一直延续到了今天。不久前发生的关于贺建奎基因编辑伦理的问题,其实跟这个故事一脉相承:我们是否有权利用科技去创造一个新的生命?这个创造物跟我们人类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?
假使我们放眼历史,无论是“一战”后、“二战”后、“冷战”还是互联网时代的今天,这样的事情一直在不断发生。科技的加速发展,使得人类产生了认知上、情感上、伦理上、制度上等等的多重焦虑,这些焦虑来自信息不对称,也来自对新事物的错误认知与判断。就像克拉克所说的,人类总是在高估一项技术所带来的短期的冲击,但是低估它长期所带来的影响。而科幻,无论是作为一种文学还是泛化为影视、游戏、设计等等跨媒介的类型,都在扮演着对抗、缓解、消除这种文明焦虑的角色。
那么我们不禁要问,为什么是科幻,而不是奇幻、言情或者是现实主义等等其他文学类型来扮演这样的角色呢?理解背后产生作用的机制,也许比简单给出结论更有价值,因此,我从历史上找到三位理论学者,尝试用他们的理论来解释给大家听。
第一位叫达科?苏文或苏恩文,他是一位生于南斯拉夫的加拿大籍犹太人,20世纪70年代,他从苏联形式主义的立场出发,从诗学与美学的角度,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科幻文学进行了系统性的理论建构与分析。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提出科幻的“认知陌生化“这一核心特征。
这是什么意思呢?我们可以看这幅坐标图,所谓的认知性指的是逻辑严密自洽,可以通过理性去进行理解和阐释,而陌生化是指创造一个替代性的虚构世界,拒绝将我们的日常生活环境视为理所当然的。举一个例子,比如《三体1》中呈现的恒纪元和乱纪元交替出现的极端环境,便迥异于我们所熟悉的日常生活,但其背后又是具有坚实的天文物理学基础,可以通过计算及推理进行验证的。但请注意这里的认知性并不一定意味着需要完全符合科学事实,而是一种叙事上的逻辑自洽,接受了一个虚构的世界观设定“如果……怎么办”,随后的情节推演都必须符合这个设定,倘若不符合,便会被大脑认知为“不真实”“不可信”。